• 魏启后

    1920—2009),山东省济南市人。早年就读于北京辅仁大学中文系。课余兼书画,受教于溥心畬、溥雪斋、启功诸先生。后从事金融工作,公余之暇多与书画界交游,广结墨缘,以书画自娱。山水竹石法宋元文人画而自有新意,晚年多作鱼鸟写生。书学二王、初唐及北宋诸家,真书多隶意,草书多章草法,行书近米元章。所作书画以灵动清新见称于世,题咏书画,则随物赋诗,潇洒出尘,时出妙语。

    1981年、1989年两次访日,并举办书画展览,获日本白扇书道会最高特别奖。1989年9月获首届山东文艺创作一等奖。出版有:《魏启后书法选》,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魏启后书画集》,山东美术出版社出版;《魏启后画集》,中国画报出版社出版等。

    曾任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中国书协创作评审委员会委员、山东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山东画院顾问、山东省海外联谊会常务理事、山东国际文化交流中心理事、中国国际友好联络会山东分会理事、济南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济南画院顾问、济南诗词学会副会长。山东大学、齐鲁师范学院、济南大学教授。


魏启后先生畅谈晋元斋

最近我访问了魏老的晋元斋。

“关于'晋元斋'名称的含义,听说魏老曾开玩笑说是起了个熟肉店的名字。还听说有位爱书画的先生打算开个扒鸡店,酒座旁装两幅影印的晋字、元画,起名晋元斋。请魏老做名誉董事长。.......”事先我打算好,就从这里谈起。

“那都是因为我爱胡说八道传出去的笑谈。”魏老表示抱歉诚恳地回答。“多数朋友知道我因为对书法崇尚晋,对绘画崇尚元,房间挂的是晋字、元画的照片和影印本,所以取名晋元斋。坦率的说,我喜欢文艺,但早就认定自己永远不是一个文艺工作者,只是一个文艺爱好者,尽管在大学我是学文学的,平生研习书画,但在职业上我选择了教师和机关职员。这恐怕得从几个方面讲: 

第一,在审美意识上,我从来与伦理美、功利美无缘,有意无意的形成了自然美、形式美的崇尚者,所以在书法的审美追求上主要是晋,在绘画的审美追求上主要是元。当然,所谓“晋”,还包括以钟(繇)王(羲之)为中心的书法艺术体系;所谓“元”,也包括以宋元文人画为中心的绘画体系。这就决定了我只能用职员这个职业来养活我的艺术生命。晋元斋这个名字代表了我的艺术宗旨,也概括了我全部的个人业余文化艺术生活。

第二,我对书画的爱好,是因为爱古人的作品和理论而产生的。来源于传统,但绝不做传统的奴隶,所以有时要受到行家里手的非难;另一方面,我在艺术上从来不趋时尚,认为“时尚”当中暗藏着大量的“时弊”,既不愿苟同,就难免会受到某些包括内行、外行的非难。不以书画为业,反而便于不受干扰的自由探索。 

第三,我年老离休,正逢国家提倡精神文明,我被这股书画的热流带进了中国书协,充当了理事和评委;带进了山东书协,充当了副主席。我的作品和言论也进入了社会,晋元斋的寂静被打破了。但是,晋元斋的宗旨不能改变,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呢?只好不去管它了。”他轻松地边说边笑。

“书法尚晋,王羲之被誉为书圣,是历史上长期被公认过的,虽然也有过不同看法,但王羲之一直是最占优势的。我很想请魏老谈些实践中的体会。”紧接着我又提问了。

魏老踌躇了一下,似乎整理了一下思路。他说:“这又得从几个方面说”。

第一,王羲之遗墨现在没有真正的手迹,能见到的是唐宋摹本和刻本,从这些本子里,可以大体上知道王羲之的面貌。不能把王羲之看成是渺无踪影的空幻。但要通过许多渠道去探索王羲之,才能深下去。

第二,六朝、唐、宋、元、明以来世人学王书,历代名家各有所得,各有不足,各有突破,问题在善于选择,集各家之长,排除他们的短处。我们知道米芾曾表示崇尚献之贬低羲之,其实他批评的真正目标是指那些大量的低能的王羲之信徒,把王羲之庸俗化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米芾又为什么见到王羲之的王略帖,因为不能到手而发起癫狂来呢?

第三,王羲之的崇拜者都是以唐宋以后的资料中去研究追求。忽视了王羲之本身还留存着汉魏时代的痕迹,而汉魏之间的真正墨迹明清以前的人是见不到的。而后来汉魏时代的简牍墨迹出土了。所以除了借鉴唐宋人而外,还必须仔细研究这些新发现的汉魏简牍墨迹,充分享受和利用这些珍贵的资料,以补充前人寻求王羲之所无法避免的缺陷。 

第四,日本奈良平安时代的名家墨迹,对中国现存晋唐遗墨是一批极好的补充。日本现代假名书家留存的二王手法尚多,拿这些假名书法同晋唐遗墨,阁贴对照,可知日本假名书家作品对我们重新探索二王书法是很好的国外引进参考资料。

“以上所说探索王羲之的诸多渠道,绝不能误认为是苦心要做王羲之的奴隶。因为这正是以王羲之为中心,探索书法艺术的自然美与形式美的道路。......”

我感到魏老的这段谈话就是很具体的阐述了晋元斋的“晋”字。所以抓紧把话题转到“元”字上来了。我要求他具体些谈谈绘画。

魏老的目光转移到镜框里那幅倪瓒的竹桐秀石图照片上,沉吟了一下,他说:

“中国书法到晋就进入了自然美、形式美的成熟期,而绘画是在宋元文人画盛行时,特别是到了元代才达到这个成熟期。书与画是姊妹艺术,书画同源,所以我在绘画上崇尚元是不可必免的。我学画的开始是在青年时代,但是,一直是像赵子昂说的‘学书之余,戏弄小笔’,把学书法的意象美的追求引进到绘画中去了。所以在学画的过程中,我只能从文同、苏轼、大小米、杨补之、赵子固、赵子昂、倪云林、黄子久、柯九思诸家那里去学,不可能画一笔院体画。所以我也就从来不敢想象去当一个职业画家。”

“虽然我如此的崇拜这些画家,但也无法去当他们的奴隶。因为,我从年轻就买了不少西方的画册,尤其着重收集西方绘画大师们的素描、速写、版画等单色的、线条的、草稿的影印作品。时时用炭笔,甚至毛笔作临摹的游戏。尤喜对景对物做速写,还时常拿炭条,用倪、黄的皴、擦手法做速写。所以在神韵的追求上又在崇尚达·文西,伦勃朗和印象派画家们的单色线条画。所以,我的绘画审美观念可以说是宋元文人画加西方素描速写的化和物。” 

在访问结束的时候,魏老表示他被誉为书法家已经非常惭愧,而又胡说了些绘画问题,实在懊悔。他说话出如风,也无法收回了。
                              

( 一九八九年二月八日 作者笔名: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