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吕冰

    1960年生,陕西延安人,求学于西安美院,再读于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部。擅大写意花鸟画,1990年始,在北京、成都、陕西、甘肃等地举办个展;

    曾被国家人事部授予当代中国画杰出人才奖,现供职于陕西铜川书画院,高级美术师,专职画家。多幅作品被日本、新加坡、等国和中国港、澳、台地区艺术团体及各界人士珍藏;

    画作收录于《中国当代画风》、《中国名家书画集》《中国杰出人才书画集》,并在中国港、澳美术大赛中屡获殊荣;出版有《中国当代名家画集——吕冰》《吕冰花鸟画集》《实力派精英·吕冰专集》《大匠之门·吕冰吉祥富贵图》等。


可贵者胆 所要者魂

——吕冰荷花的大墨之美赏析

贾德江

当我们面对一幅优秀绘画作品时,往往被画中所释放出来的某种气息所感染,这种气息我们试图用语言来解释,但在大多数情况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无论我们怎样倾尽词汇去修饰,总显得苍白无力。站在这样的作品面前,我们只有感悟和心领神会,感画之气象,领画之气息。试看花鸟画家吕冰所写的荷花,狂放、激越、豪爽,大墨淋漓,笔意恣纵,无所顾及,极富炸裂的意味。荷叶如大将布局,错落狂舞,野战无序;茎蔓如剑戟铿锵、铁骑突出,气韵飞动;荷花多处于水云莲叶之间,或深藏微露,或亭亭玉立,或平和清逸,或妩媚芬芳,给人以“笔所未到气已吞”(苏轼诗句)之感,一派大家风范。

吕冰以横涂竖抹的大墨,以笔走龙蛇的大写意,以险相环生的奇思巧构,妙用破墨、破水、积渍、泼绘种种技法,于有意无意之间,在可控失控之中,随机而作,相机而发,如狂草同出一辙,让幅幅荷花展示出大相异趣的气韵风致,写出了幽境中生命的绚烂和品性。用笔强悍激越,运墨奋激奔涌,观整幅画作,满纸墨色,满纸生动,画家挥毫时那种心潮跌宕、如醉如痴、恣肆纵横的狂野情景如在眼前。这就是吕冰大写意荷花所追求的生命状态,要的就是那份墨气,那份率意,那份大气。画中呈现出的静气之美、大墨之美、阳刚之美、天趣之美,通过水墨特有的黑白音响,化机迭现,其清新、雅艳、丰厚、空旷、神秘、野逸的意境“超以象外,得其寰中”。那种“水墨思维”对“传统思维”的超越,那种出入于历代大师语言世界的创造,是“胆”的可贵,是“魂”的所求。

我以为,李可染先生的名言“可贵者胆,所要者魂”,是对吕冰大墨荷花的最恰当的注脚。“胆”是什么?胆是画家的胆识,是指那种敢于大胆地走出传统范式的创新,敢于走出平庸与雷同的勇气以及敢于创造新格的气魄,也包含着在纸上运笔施墨的大气和魄力。李可染先生所要的魂是什么?在他的“意境说”里明确指出,意境就是山水画的灵魂,他最要的是写意、写情,他所要的魂就是民族精神、民族之魂。吕冰的荷花所显示的大写意精神,所表达的情愫,饱含着鲜明的民族性,弘扬的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更有一种精神的意味、文化渊源的承传及精神家园的含义。

中国绘画,自宋元以来,独尊水墨,大都讲求文静、淡雅、秀润、俊逸的形态,所表现的多是趋向“简淡清空”、“抒闲情逸志”的意境。在吕冰看来,那种纤弱而过分书卷气的“文人画”,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过分“庙堂气”地古典风格,只是小景小境、小情小趣,是小虚小实的小家作为。表现方法的类同,形式的一成不变,缺少阳刚的大墨之美,是传统花鸟画裹足不前的病症;无法表现大自然的旺盛生机,难以体现浩然博大的泱泱大国的民族精神,已不符合时代的审美需求,已不能获取当代人的接纳。他发现,只有把大自然本身的美与表现人生理想、审美境界结合为一,把描绘大的气势、大的气象与精微细节、动人感受结合为一,把平面空间的笔墨结构与一定的空间层次结合为一,把老辣沉厚与简洁清空结合为一,大写意花鸟画才能实现大的综合与大的升华,真正地弘扬中国传统的“花鸟精神”。

面对古老的“荷花”题旨,吕冰的作品表明,他正基于上述的理念,不是把题材限定在传统程式的照搬和套用上,他要在水墨的驾驭上、气韵的把握上、形式的探求上、意境的营造上,改变传统的审美理念,将传统笔墨的运用推向一定的高度。从作品水墨的风格和形态来看,吕冰作画的过程是精神释放的过程,往往体现为当下情绪的一次性体验,所以作品并没有固定不变的格式,甚至没有“意在笔先”的“胸有成竹”,而是笔随心运,著手成春,“信手拈来自有神”(徐渭诗句)。有时粗野放纵,有时冲和秀润,有时生涩干裂,有时简洁疏朗,有时浑厚苍辣,有时清逸放达,每一次向宣纸“开战”,他都将生命注入画卷,将情感融于笔墨,画中的点线、墨色都以情调、韵致见长,并于其中把笔墨极致地发挥,把写意发挥到极致,荷花莲叶间因而洋溢着卷舒流动的韵味和浓淡相生的节奏感,追求的是一种大虚大实、大开大合、大象无形的境界。这时的水墨荷花表现了自然精神与人的精神相契相合,由此突出了大墨荷花的文化品位,画家的品质与修养,凭借着墨韵、墨气、墨趣、墨意以及形态丰富的点线和色彩的点缀烘托,折射出画家生命的情意,涵咏着一种最广大、最无限的宏观美感。

深研吕冰大写意荷花系列的最突出特点,我以为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其一,狂野奔宕的大墨之美。吕冰的“大墨”与“泼墨”不同。“泼墨”作为中国水墨画里一个专有名词,用来特指将墨泼洒在纸或绢上,呈现出与线型结构完全不同的水墨形态化的表现形式,属于墨法范畴。吕冰的“大墨”以倾泻性、书写性为主,落墨为格,清新刚健,四面出锋,既有骨力,又见墨韵风神,在激情四溢中喷发出一种阳刚大气。它是线型表现的一种大写意的笔法,具有强烈的“写”的意味。吕冰正是引进了“大墨”的大写意笔法,使他的水墨荷花有别于前人的花鸟画,也有别于时下风行的样式,在粗笔恶墨之间,在似于不似之间,呈现出一种沉厚、凝重、拙朴的独特画风。由此生发出的水和墨的干湿浓淡变化不再飘浮,花叶的千姿百态的点线交织不再散乱,点缀或渲染的色彩更显雅艳。

其二,现代意味的形式之美。一切绘画艺术都是视觉艺术,绘画以形式而存在,没有绘画形式,视觉就成为空白。形式不单指构图,它是布局、构成、笔墨、色彩等修养的综合。读吕冰的大墨荷花,强烈地感受之一,就是他的艺术认知结构和实践方式的开放性,而其中不断酿造的革新意识,使他更注重在当代生活中寻求新的视觉元素,而不是像“传统派”那样,在美术史的图像中翻翻捡捡。更为独特的是,即便是同一题材,数十张作品以毫无重复的形式,骄傲地展示出令人惊叹的新视觉敏感和丰富性,吕冰已在不动声色中成为当代富有视觉经验的大家。他仿佛对形式之美有一种特殊的敏感,笔墨不再从属于传统程式与观念,而是自由地展示出线、墨和色彩的自身价值,尤其是画面构成,由于现代绘画方式和元素的参与,无论他怎么画,当代形态所具有的活力都会呈现出来,对于新形式的构建,吕冰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其三,书画联姻的构造之美。以固守文化精神为前提,坚持诗、书、画、印的综合整一性去结构画面,乃至以书法的表现力入画法,都是众多画家所追求、所力求达到的。吕冰的精彩之处在题款的妙用。在他的作品中,题款是参与画面结构、表现主题的。换句话说,吕冰作品所显示的构造之美,很大程度上是题款帮助了他。他的题款内容暂且不去管它,其形式却是精心营构而多有变化的,出人意表而生意无限。吕冰少年时习书,虽长期耽于绘画,但对书法艺术的研究和训练并未放松。一手好的行书和汉隶确实为他的画面增色不少。他的题款有长款、有短款,有单行、有数行,章法有长短不一的满纸文字,也有团块结构的画名人名合一,题字有干有湿、有浓有淡、有粗有细,可以一处题字也可多处题跋,一切根据画面需要,不仅与画面构成不可或缺的整体,还在画面的层次感、对比感、奇绝感以及抒情达意、深化主题等方面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其四,超越自然的意境之美。吕冰的“大墨荷花”没有借别人的口唱自己的歌。“大墨”两字让人感到无拘无束的大气,随心所欲的潇洒。它来自自然,注入了功力与创造、内涵与想象,没有修饰装扮之弊;它来自真情,纯真、朴素,没有世俗的媚气,坦荡而富有生机。黑色单纯,一切在沉稳中渡过;黑色浓重,让人感到力量;黑色震撼,可穿透心灵,这就构成了吕冰大墨荷花的品格。荷花素有“出污泥不染”之称,因而作为画不尽的意象,正是水墨荷花的深邃意境。在吕冰几十张大墨荷花中,难以言尽的诗情画意,各有天趣。意境靠修养,天趣靠灵性,都来自于对自然的感悟,对自然的超越,是深层的文化功底显示,是心与境、情与景的交融、碰撞所产生的灵感。刹那间所获致的永远无法重复的天机神韵,正是吕冰大墨荷花作品美妙神奇之所在。

作为艺术家,吕冰正值创作的盛期。他告诉我,他的下一个目标是牡丹,不会是“大墨荷花”的感觉。我想象不出,他在大写意牡丹的创造中又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突破。但我相信,他会始终如一地坚持“可贵者胆,所要者魂”的信念和主张,他不会满足自己已经取得的成就,他不会容忍重复古人、他人、自己的作为。自信而又充满朝气,坚持而又富于创造的吕冰,在艺术的征途上一定能越过一个个山峰,重塑当代大写意花鸟画的新画风。

 

  2010年11月于北京王府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