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龙
晓东姓朱,和洪武皇帝及拙荆可以算是本家。因为找了一位朱姓老婆,以后遇到姓朱的人,先存了一份好感,古人所谓爱屋及乌。
几年前,在上海书法家协会办公室初次碰到晓东。那时,他去国十多年,来协会补交会费,并给了我一帧名片,是在浦东国际展览公司任副总经理的职务,办公地点在陆家嘴,距我的浦东寓所仅一步之遥。由于时间紧迫,生性疏懒,每日笔耕,极少出门。竟与晓东无一次交往。去年岁末,好友徐庆华来电话,说起晓东到了虞伟那里工作,当了虞伟的顶头上司。所谓虞伟那里,就是沪上百年老店“艺苑真赏社”。并问我与晓东熟悉否?我说有一面之缘。
我和晓东的真正交往还是在艺苑真赏社。谈书论画,泼墨驱毫,品茗抽烟,宴饮放歌,其乐融融。人生相交,贵在有缘。而所谓的佛教提倡的“缘”,是贵在理解,因理解才有可能真正的结缘。人届甲子,许多事情都能悟透。
徐庆华电话中说:他们是师兄弟,人很好。既然是韩天衡大师的及门弟子,那晓东肯定精于篆刻。后来有了交往,方知晓东出身书香门第,幼承庭训,发蒙于曾祖父孝兰公,以临池奏刀为日课。弱冠后随镇海孙澹园、海宁宋凡仙两位老人学诗词。晓东毕业于上海大学考古与博物馆专业,毕业后留校当古文字学教师。后辞职下海,从事会展业多年。依次看来,晓东的人生丰富多彩,身份屡经转变,但他书生本色依然不变,难能可贵。晓东虽然从学子、大学老师到企业老总,但他依然保持着对传统艺术的热情,最终还是回到我们的队伍中来。
晓东的多才多艺,聪颖脱俗,书生本色,在壬辰龙年元宵节笔会表现得淋漓尽致。看其挥毫运笔如风,流畅潇洒,先书后画,他的行草有飞动浑凝的姿态,有力透纸背的力感,有苍茫峻峭的美。所绘墨兰,放从笔势,苍润畅达,疏通醇和,简阔豪放,自成一家。印风飘逸劲丽,婀娜多姿,时出新意。晓东学艺,先是拜师大石斋唐云,后因酷爱篆刻,经唐云先生介绍再拜韩天衡先生为师。大师的耳提面命,加上其先天的天资聪颖和勤奋,使其在书法、绘画和篆刻诸视觉艺术领域均取得不俗的成绩,可嘉可贺。晓东的书画印都有一股清新潇洒、澹雅抒情的风韵,我称之为具有浓郁的新文人艺术。又为难能可贵的是作为职业经理人,在繁忙的商务活动中尽可能挤出时间,不废艺事。也就是说,晓东在紧张有序的工作日程上,忙中偷闲,合理分配Pleitaim, 保持艺术家的书生本色,不染俗尘铜臭味。
壬辰上灯节笔会,晓东与吴友琳、朱忠民、虞伟、唐存才诸好友合作巨幅花卉,由他补画的墨兰生气盎然,完全是一派自家笔墨。因此,可以说晓东的艺术具有独立的属于他自己的话语权,塑造仅仅属于他自己的绘画图像,他的画以兰竹等传统文人画题材为主,但他在笔墨运用上,一方面追求空间的完整,尽力在平面上展开描写对象的各个方面,营造出一种静态的美。另一方面又追求时间的完整,让描写对象展开各个方面,小中见大,连续地在若干空间出现,从而产生出一种动态的美。这种由静入动、静中寓动的表现手法,恰恰是新文人画话语特征之一。
晓东的墨竹图像不同于虞伟的墨竹图像,他的竹子形象是气韵与运动的交融,具有明代文人画的精神气质又具时代的气象,出色的承担了形神合一天人合一的这一艺术使命。他的墨竹在运动中,蕴含气韵的畅达及新文人画的时代气息,精神特质。晓东笔端的墨兰图像则以一种淡雅脱俗、明朗理性、浓淡相宜而又浪漫通脱的审美基调。新文人画创作是一种“不及物”的行动,即不像古典艺术时代,是为了一个特定的目的,按一个特定题目二创作,而是创作本身就是一种目的,一种激情,创作转向了自身的愉悦。事实上,晓东绘画的这些特点,其实是他运用带有自身特点的语言的结果,这种具备新文人画语言特点的抒情性表现,是他区别于他者的标志。借用后结构主义罗兰·巴特的话说:“思想似乎在一片虚空中愉快地升起于装饰性字词之上,于是写作从这片虚空出发,越过整个逐渐凝固的状态,首先是一种月光的对象,然后是一种·作的对象,最终是一种‘谋杀’的对象。今日它达到了最后的变体——‘不在场’……这就是白色的文学”。换一种讲法,所谓的白色的艺术,也就是不需要艺术的艺术家。
新文人画创作语言是十分新奇而又极富启发性的,它使语言尽可能地摆脱社会历史的蔽遮,显现出一种在社会历史的阴影下难以观察到的面目,突破历史象限。类似的语言特点,不自觉地炤上结构主义的色泽,结构主义是特定历史时代的产物,而且被炤上鲜明的社会历史印记。在雷克海默和阿多诺看来,“身体被当作某种低级的东西而遭到贬责和拒绝,同时被当作人们欲望的某种被禁止的对象化的和被疏远的东西”。于是,他们得出了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这种灾难的永远得不到解决。然而事实上,随着社会进步和发展,新文人艺术家重视身体叙事对当下创作的重要性,身体这个长期被忽视的东西成为新文人艺术创作的重要资源。文人艺术创作这种古老的东西,在当下上升为对身体的修饰,是一种审美表象的形式,使这种古的艺术现在不断进化到它的新界限,当然,也不断获得它的新的利润。新利润最大的特点,不是物欲享受,而是典型的精神愉悦和体验,它超然于金钱、权力之外,收获审美的解放。新实用主义者舒斯特曼指出:“哲学可以把身体学作为重建性的批评理论的新领域。声称可以改善我们身体经验和通过其改善以调节我们心灵的身体实践,可以根据它们的先决条件、结果和意识形态来分析;因为许多身体科目既伴有实际训练,也伴随有它的理论框架”。
晓东的新文人艺术具有坚实的哲学理论作为支撑。身体转向从旧文人艺术转换为新文人艺术,这不仅处于欲望,也出于身体对审美的所求,是一种思维的转换及意识的觉醒。晓东作为曾经的大学老师,曾经受到过的学术训练和学园文化的语境,使之能够“春江水暖鸭先知”的率先感受到艺术创作的身体叙事,必须建立在身体转向的基础之上。他的新文人艺术不是单独的文本问题,而是一个具体的生活实践问题,是生活哲学在艺术文本的实践和实现的最终结果。
因此,新文人艺术的身体叙事行为,其实是哲学生活的一个必要部分,承担了身体审美的重任。在当代艺术文化中,身体复兴的丰富多样几乎是晓东必须虔诚关注的场所,他化解了新旧冲突的矛盾,从容应对,心态平和。在保持了传统文人艺术的特点之后,晓东的新文人艺术不仅关注将其看作艺术自由的社物,同时宣扬了身体形式的在构。这种示范性实践,对于眼前低俗艺术的流行,是一种坚决的抵制与解构,弘扬传统在新的语境下必须作出新的抉择及新策略,显然有其新的考虑。晓东的身体实践针对庸俗、粗浅、丑陋是一次审美的打击,他从针对自己的身体开始,逐步扩展到公共空间的场域,身体能量随着其文本的存在逐渐被扩充,也是增进心智意识和精神平衡的绝妙方法。我为朱晓东的新文人艺术鼓与呼。
2012年5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