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人与动物生命同构的原则,同时刘冰又接受过西方強力意志的思想和图像的训练,最后他选择东方传统中非暴力的市井生活形态,作为自已的艺术表现內容。实际上,在现代主义艺术的条件下,刘冰把佛教洞窿中的光用于对我们亘古未变的本能进行透视处理,而不是恢复佛教训戒的场面,所以在他的作品中,出现的都是没有皮肤、没有清晰形状的身体,而那就是作为我们本来面目的"本我"从不暴露自已、只能呈现为一个动物化的身体的方式。"本我"表明了一个人自已对自已"无知"的方式,但刘冰意不在此,他寻找的是在我们动物化身体的敞露中,呈现一个生命暗自契合的共在和共谋的基础,而这就是欲望的实现,不过在东方压抑性的文化中,欲望的真正实现只能是一个反升华的场面,也就是一个人与动物可以互为表征的领域,就像东方各种民间传说中的情形那样,这也许就是刘冰选择东方传统的生活形态的原因。
刘冰把佛教艺术中一些过于狰狞的面孔不带一丝自我悲悯意味地引入到我们市民生活的场景中来了。在他的油画作品中,动物出沒,本我扎堆,而其中一些人物形体上的头颅,就像一堆刚出土的陶罐,正是我们这个民族的人种标志。在他的画幅中,用颜料堆积起来的粗粝的背景,只是意味着无尽的喧闹,在其中没有清晰之物,没有可倾听的东西,只有在血色暗光下,没有皮肤的身体,敞露出来的全是作为欲望的纯粹的肉,就像一簇不贞洁的花那样,似乎只有这种放纵,才是人们相互照亮自已身体的唯一方式。因此,那些没有明确边界的身体,恰恰表明这是一个人们正在相互侵犯的场面,在这个场面中,没有一点暴力的意味,但却正在向所有的暴力致敬,因为这里没有罪人,没有无辜者,只有处在施虐和受虐的愉悦中的同伙和帮凶。这种共谋和共在,把刘冰的一些作品变成了一个个人头的拼盘,而在另外的作品中,或许有着一个本我扎堆的万人坑。出于这样一种关于死亡的紧密的思想联系,正如刘冰自已所说的:"弃绝和放纵是同一个立场"。由于这种对人性的感知的评判,刘冰的油画作品也就是把那种作为诱惑的春宫图式的"新文人画"实现为一个油彩的地狱;或是象在一口不贞洁的大锅中沸腾那样,世界向外泛出油腻的人群,然后每个人都变成了巫师,与附在他身上的动物一起混居,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德勒兹说:"他将动物视为他唯一需要对之负责的族群"(《千高原》)。
摘自 周理农《最后的人——论刘冰的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