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我问阿亮同学毕业之后的打算,他说一边画画一边准备考博。之后各自忙碌,偶尔他会将读书时的感悟与得意处的画作分享给我,往往都是微信上的三两回合,较少深入,但我知道他一直在画一直在思考。
2020年疫情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改变了很多人的想法。电话中得知阿亮所经历的考博波折和其中故事,我坚信经历就是财富,尤其对艺术家而言。想来我和阿亮也近两年没见面,上个月的一个周末他约我看画。当一摞摞草稿、整张、册页堆放在我面前时,我是颇有些吃惊的。时间的付出,背后的思索,偶尔的情绪在纸面上是藏不住的。
《香气谷中来》33X33cm 2020年 纸本
阿亮本名周生亮,他落款时常用“阿量”二字,有时我也会称之为老周。周生亮生于安徽书画之乡萧县,自幼跟随当地花鸟画名家刘继武先生学画,刘继武的老师是萧县大家萧龙士先生,萧龙士的老师是齐白石。学艺术重在悟性,但这是老天爷给得无法强求的。除此之外,学习初始时保持路子正是很重要的,也就是所谓的第一口奶与童子功。在这一点上周生亮可谓正枝正叶,滴水不羼。这在其《得富贵图》中可以得到印证,完全是白石老人宗脉。
《得富贵》33X33cm 2020年 纸本
学习传统笔墨到18岁的周生亮高考时并没有去考一个国画专业,而是去读的工业设计。他告诉我当时没有明确的“功夫在诗外”的意识,只是隐约觉得开阔视野、看不一样的东西会给自己新的营养。工业设计专业可能是左右脑思维结合最严密的专业之一,你设计的产品必须在美学和实用中找到最佳结合点,感性不能无休止地蔓延,理性也不能大范围地扩张。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大概是这个专业的最高追求。这给周生亮后期的艺术创作留下了很深的烙印:平衡。一个艺术家能找到自己的关键词是幸运的,其实找是找不到的,都是生命、生活的特殊经历造就,徐渭的奇、八大的冷、齐白石的恬淡莫不如此。
而立之年周生亮迎来事业上的高光时刻,带领着庞大的部门在市场上拼搏,光鲜有之,待遇有之,但忙碌的日常、频繁的出差、严苛的KPI让这个艺术生有了回归画室的渴望。渴望一旦发生,会如藤蔓生长般强烈与迅速,他终于在不惑之年到临前辞去了令人艳羡的工作。从18岁急于看到传统笔墨以外的世界到38岁辞掉工作读研回归画室,有人惋惜,有人不解,这又何妨呢?谁不是在兜兜转转中找到自我。让我想起苏东坡的“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研究生阶段周生亮跟随故宫博物院山水画名家蒋威先生学习,难能可贵的是他学老师的精神、理念,并不学老师的范式、技法。这与很多研究生几乎是其导师的翻版大为不同,足见其头脑清醒,这清醒来自于成熟的年龄、成熟的心智。学山水的老周画了很多花鸟小品,他告诉我这不仅仅是童子功的影响,而是希望将花鸟的某些笔墨特质移植到自己的山水中,这也是前人较少试验的,也是自己阶段性的追求之一。英国美学家克莱夫·贝尔“有意味的形式”未必能完全解读传统的中国笔墨,但贝尔认为“艺术家必须知道他在追求什么和他追求的东西是什么样子”,我深表赞同。
眼前的这些小品,笔墨素雅,一部分是白石笔墨的延续,比如《一日三餐图》《大富贵图》;一部分是前文“移植”理念的初步尝试。青蛙和松鼠是老周偏爱的题材,已初具个人特色。我揶揄道:“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被定位捆绑的画家既是一种成功,也是一种失败。”他会意一笑,这种辩证关系对于熟读画论的老周来说不难理解。传统笔墨绕不开书法,得闻老周已经开始系统深化书法,并下了些苦功夫,新的境界值得期待。
《健康才是禅》33X33cm 2020年 纸本
一名画家,笔头功夫是根基,风格是识别的logo,核心是艺术家的心灵,用抽象的艺术符号赤裸裸地展露艺术家的心灵,这足够残酷,也足够诱惑。祝老周艺术之路顺遂!
(文)十一山房 中国艺术研究院书画鉴定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