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晚亭图
我的老师胡光宗先生临摹的功力非常高,他临摹的黄宾虹与李可染的画几可乱真。我在他画室见过一幅挂在墙上的他临摹李可染的画,每次观之,都让我感动。因为曾要写胡老师,我必须研究李可染。主要观点取自美术史论家、评论家陈传席先生。
李可染一生的名言是:“用最大的功力打进去,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所谓“打进去”就是进入传统中去。前一半,他没做到,后一半,他做到了,他打出来了,成为一代大师。李可染也不是完全没打进去,他早年学传统,画得很不错,甚至有人说他早年画好,应该按早年的路画下去,不应该变。李可染如果按早年的画风画下去,不过是学学石涛、八大而已,他顶多成为“同能”画家中的一员。或者能成为一位优秀的画家,而不能成为“独诣”的、卓尔不群的一代大师。他早年画之所以可贵,正因为有后期的成功。如果没有后期画的成功,早期的画也就不贵了。
李可染自称是“苦学派”,似乎自己没有天才。其实,如果他真的不是天才,他也达不到今天这个地位。当然,他不是那种才华横溢、能诗能文的天才,他是一个老实的天才。李可染知道变,他早年学石涛、八大,后来学齐白石。不久,他又变,每一次变化,他都苦苦思索。他当时在中央美院工作,正值徐悲鸿提倡“素描为一切造型艺术之基础”及“仅直接师法造化而已”,又提倡“深入生活”,他的山水画基本是用笔墨画素描。他面对大自然,对景写生,他观察的极精微,画得极认真。当然,李可染用传统的笔墨画素描。而另外一些人用宣纸毛笔画素描,没有传统笔墨,和李可染比,就大差庭径了。西画传入中国,他又曾经学过素描,他有这个基础并能利用。
而且,李可染得益于欧州荷兰画家伦勃朗颇多。他常在一片浓黑的山石中留出一条白光,既生动醒目,又有鲜明的对比,这正是从伦勃朗的油画中(比如其名作《戴金盔人的头像》)得到启示。可见李可染善于思考,你能说他没有天才吗?他这个“苦学派”可不是无目的、无思想的“苦学派”。“苦学派”这三个字,有时也害人不浅,它有时给人误解:只要苦学,埋头画画,肯定能成功。实际上,如果没有正确的思想指导,没有顿悟,没有意外的发现,天天埋头画画,中年之后,只有退步,不会进步。我说的“中年之后”,大约是老年或接近老年,这时人的思维迟钝,朝气和锐气都消失了,甚至目力、腕力也减弱了,画面上的锐气和朝气也消失了,平添了老气、昏气和暮气,画就退步了。而李可染后期的画正是靠他的思考和修养才渐趋成熟的。他又善于利用他能得到的和具备的一切条件,又能知己知彼,知道应该怎样发展,这都说明他能聪明,也就是说,他具有一定的“天才”(老实的天才)。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语见《荀子劝学》。)李可染是用“心”去画,用“心”去思索。借鉴油画,利用素描,这是齐白石、黄宾虹一代人办不到的,他就从这个空隙中求生存,建立自己的基业。他的书法不可能赶上黄宾虹,这就确定了他用线赶不上黄宾虹,于是他便发展墨法。黄宾虹的墨法也是线法,这是黄宾虹的长处,李可染的墨法就是墨法,神功迹化,妙造自然,达到了一代高峰。古人说:用手杀人,用刀杀人,不如用心杀人;余曰:用笔画画,用苦功画画,不如用心画画;李可染的成功,处处体现了他的心机。“苦学派”们学李可染苦功易,知其心机难。
李可染结合传统、西法、造化三者创造出的“李家山水”,其面貌之独特,格调之崇高,气势之阔大,是现代任何人都不及的。
千岩竟秀 万壑争流图
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图
清漓胜境图
阳朔碧莲峰
清漓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