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三月份,巴塞尔开幕之际,香港都会成为各路艺术参与者的天堂,这其中既包括艺术爱好者和青年艺术才俊,也包括顶级藏家和艺术大咖,甚至也不乏娱乐明星们。这个50年前发端于瑞士小城巴塞尔的艺术博览会,从2013年进入香港,经过7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亚洲较具影响力的艺术品(尤其是当代艺术)展销会之一。
相应于香港的国际化城市地位和开放包容的多元文化气质,这样的展会在这里举办似乎再合适不过。但是,细看展销会上的艺术作品,似乎商业的性质超过了艺术本身。
显然,展品的价格并不亲民,据主办方不完全统计,开业前两天的成交总额就超过3000万美元,贡献最大的则是单幅动辄百万美金的艺术作品,其次是40-50万美元的作品。虽然也有几千到几万美元的,只是几米的大尺幅或是非绘画作品是否适合老百姓收藏、消费不言而喻。
正如网友质疑的“那么大,那么贵的作品,到底谁会买?”这恐怕也是绝大部分普通观众的疑问。除此之外,普通参观者被收取不菲的门票,从380到1000多元不等,种种迹象表明这样的艺术博览会实质上并不是为普通艺术爱好者设立的亲民博览会,它的资本意味十分明显。借着香港金融中心的特殊地位,到最后,艺术变得与普通观众无关,而只是各家画廊、各方资本力量的角力场,收藏家、投机家和当代艺术家互相炒捧的游戏舞台。实际上,中国的大众目前更需要的是符合审美取向、更接地气的艺术品博览会。
从作品角度来看,过度个体化的追求致使艺术品偏向于说教和概念,偏离艺术范畴而走向商品化。在笔者看来,那些抽象的拼贴雕塑,挂着的几条大牛仔装置和简单的画布涂抹等等,大部分展销品的共同特征在于与观众的审美疏离和语境错位。作品内涵的晦涩,预示着艺术家和艺术作品主体的削弱,是对传统艺术的本末倒置和最终消解。很多时候和生活相混淆,是当代艺术的一贯伎俩,因而实际上也就看似新鲜却不新鲜。部分作品强调个性,却在追求个性的潮流里丧失了个性,致使艺术最具价值的本体语言和本体魅力逐渐丧失,呈现的所谓艺术品与时尚、流行的消费产品并无本质区别。
所以,香港巴塞尔可以说是西方当代艺术在亚洲的分销点。当代艺术更多地注重材料、形式、观念、包装、消费等,模糊了艺术的界限,更模糊了关于美的界限。这种对形式感和概念的过分强调,本质上恰是反艺术的存在。在这里,艺术不是指向心灵和审美本身,而是市场交易和投机倒把成功后的快感。在这里,尽管人们可以不了解作品本身,但艺术家一夜成名,作品价格一夜暴涨仍然可能发生。因为游荡着资本的幽灵而让人感到浮华和喧嚣,甚至可以说无关乎审美。这样的展览对繁荣经济,促进社会广义文化的多元化不乏意义,但作为一个地区和国家的标志性文化盛事似乎还差得远。
看待香港巴塞尔,如果结合当代艺术的国际环境和发展路径,似乎更为清晰。当代艺术根本上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掌握话语权的艺术,所以,在香港展会上我们看到那些游走于西方各类当代艺术展的当代艺术家的名字,以及尝到甜头并死心塌地追随的国内当代艺术名家,便不足为奇;我们还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两百多家参展商中,那些牢牢把控着当代艺术市场的画廊身影。
从收购香港国际艺术展到成为亚洲规模最大的艺术展销会,说明了当代艺术主宰国文化扩张策略在亚洲的初步成功。这种成功渗透着西方价值观的咄咄寒气,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笔者认为展出的艺术作品与中国人中庸、平和、含蓄内敛的民族审美特质相差甚远,甚至格格不入。但也必须意识到,近十万参观者的趋之若鹜和国内当代艺术家以此为荣的事实,是中国美术在当代发展的一个缩影。我们必须旗帜鲜明地指出:跟风西方式的当代艺术不应该是中国艺术发展的主流方向。
前不久笔者曾关注德国卡塞尔文献展将在亚洲展出的新闻,这双“塞尔”,一个制造、生产当代艺术家,一个包装、销售当代艺术家的艺术,是西方当代艺术生产机制的代表模式和重要两极。如今双双挺进亚洲,有包围中国艺术之势。从这个意义上说,香港巴塞尔,既是一场借着艺术之名的商业盛宴,又不那么单纯。主办方自诩全球艺术水准最高的艺术展会,在这五花八门的展品中,殊不知以什么标准判断其整体水平。这出当代艺术家、画商、策展人、理论家们一起唱的双簧越热闹,越会让人感到像当年尤伦斯式资本回潮带来的不安。在游资拍岸中、在滚滚商业潮流前,我们优秀的文化基因和独立千年的美术体系,保持足够的定力显得尤为迫切。